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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找你主子賠的!”

金川聞言,收回爪子,耷拉個腦袋,重又沒精打采地回到原坐處,依舊緊盯著車廂前壁。

華飾車廂內,石洵盤膝而坐,雙眼闔起,周昱昭亦是同樣姿勢,只是手中卻一直把玩著將才金川遞給他的那枚翡翠扳指,凝神細索。

王錫蘭則是在一邊一會仰頭眉蹙,一會低頭抿唇,腦海裏總盤旋著金川那反常行為,而他冥冥之中覺著金川的反常自己是曉得原因的,縱使他前思後想了半天,就是沒摸著頭緒,可他明明是曉得的……

王錫蘭暗自低咕:“馬車!他不給她們上那輛馬車!馬車?……是馬?是車?”驀地,他腦中靈光一閃,突然回想起,當時,他剛剛清理完窩在配殿裏的幾個駝衣人兇徒,出了配殿一路撒奔,在馬廄外又摞倒兩個駝衣人,然後就見馬廄內正瑟縮在馬槽邊上的方氏主仆三人,彼時,他隱約覺著哪裏不對勁,卻一時也來不及細思。此刻想來,那餵馬一事何時勞需她一個當家主母親自上陣了?

想及此,王錫蘭猛地坐起身子,對著周昱昭低吼了一聲:“馬!是馬!那馬有問題!”

周昱昭睜開眼,轉面盯過來,王錫蘭忙解惑:“金川不讓她們坐那馬車,是因為那馬有問題!”說完,就命駕車人加快速度,追上前面的車隊。

然他話音沒落地,一連幾聲尖銳的馬嘶傳來,周昱昭楞都沒打,即刻啟窗飛躍而出,腳尖在其中一頭赤馬的腦門上輕輕一點,借力騰空而起,遠遠望見前面一輛馬車在山道間橫沖直撞,那牽引的馬匹顯然已經瘋亂,車前的駕夫也沒了蹤影,怕早被甩出。

更前面的幾輛馬車卻是紛紛加快速度,欲離那瘋馬再遠些。周昱昭臉色陰郁,心急如火燎,眼看離得越來越近,卻突然一個陡彎出現,前頭四輛車盡皆平穩轉過,唯最後一輛仍舊胡亂地朝前猛沖,堪堪就要奔進山崖。

周昱昭抽出腰間長鞭,身子一橫,側身橫走於山壁,飛奔助跑,然後全力一跳,將腕間長鞭奮臂甩出,勾住那幾欲墜崖的車廂後駕上的一段木軸……

周昱昭暗松一口氣,迅速落地紮穩下盤,然他一人之力,加之自己前沖的慣力,一時擎之不住,於是連人帶鞭被馬車朝前拖了半丈有餘,腳底的地面因此硬生生被劃出兩道一指深一鞋寬的長溝。

然也就是這半餘丈的距離,前面的馬車竄出道路,已經一半沖出崖壁了,那匹瘋馬正半空懸掛,不住地長嘶哀鳴。

周昱昭見馬車不在移動,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收鞭,雙腳交替著往前挪移,近了些,又近了些……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忽地,他手中的長鞭鞭頭所勾勒的木軸終於支撐不住這眾多的力道,“哢嚓”一聲,斷裂了,長鞭嗖地彈回,周昱昭受勢趄趔著倒退了幾步,爾後,就看到馬車整個地翻下懸崖,以及崖下傳來的瘋馬最後的淒絕長嘶,如此,周昱昭仍不死心,飛也似地奔到崖邊,兜手甩下長鞭……

他這麽一折騰的功夫,王錫蘭也已來到崖邊了,二人呆呆地看著懸崖之下,崖壁崖底,到處皆橫亙著灌木雜叢,瘋馬的屍首早已消失無影,車廂亦是分崩離析。

方氏等人的馬車在不遠處停止下來,一個一個都心驚膽寒地朝這邊走來,方氏尤為懼怕,一路上的魂不守舍就因這等事。

原本只是想餵李眠兒的駕馬一點藥,指望回頭的路上,出點小狀況,好叫李眠兒受個驚嚇或者小傷小患什麽的,屆時入不得明日的壽宴便好。

卻不想在她施藥途中,突然闖入兩個持刀的蒙面劫匪,嚇得手上一時不查,藥參入得多了些,再後來又是擔心女兒,又是哭喪明月的,就把這茬事給忘幹凈,直到臨走上車時,最後催促李眠兒主仆的那一瞬才想起馬的事,可究竟那藥效具體怎麽個烈法,她也不甚清楚,故而總懷著幻想,料想應該不會出何大事雲雲,也就聽之任之了。

方氏手腳發抖,她這會,甚至殘忍地、暈了頭地,忘記李天嬌、李天靈是李青梧的女兒這一茬事,而稀裏胡塗地寧願那墜崖的是李天嬌、李天靈姐妹中任一個,也不想換作是李青煙,她的潛意識裏,感覺自己的相公或許也是這麽寧願的。

雖貴為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可夫君是她的天啊,李青梧怎麽看重李青煙,她自己比誰都清楚,也許嫡女天兒也不一定超過去。如今竟不意害了她的命,回頭,再怎麽著,李青梧定不會饒恕自己了。

周昱照緩緩地抽回自己的鞭子,額前細汗一滴滴滲出,再沿著面部優美弧度劃至光潔的下巴處,殊然一落……

第五十三回 東流悵望西流水

更新時間2012-11-18 20:50:39 字數:2877

李眠兒仰面瞬也不瞬、眨也不眨地盯著崖上神美骨秀的毓華男子,眼見一顆汗珠幽幽地從他下巴上滾落,滴在自己身旁一株雜草的葉片上,依稀像是滴在了自己的心上,熠熠閃閃著,將自己的胸膛都照得透亮。

周昱昭專註地盯著自己手中的長鞭以及那條纏繞在自己鞭上的金黃尾巴,然後雙手交替著,將之一截一截地往上輕拽,即便感受到李眠兒的目光,他也不敢回應,崖壁上峭石橫生,一不小心就可能劃傷皮膚,而她的皮膚又是那般得嬌嫩。

疏影緊閉著雙眼,死死拉住李眠兒的手,不敢往上也不敢往下亂瞧,只一徑緊摟著看似瘦弱卻能同時托住她主仆兩人的金川。剛才那樣的危急時刻,金川猴直豎,振臂,然後一爪一個,將她二人穩穩抓牢,跳出車廂,再然後就莫名其妙地變成現在這個境況了。

“金川,瞧不出,你的尾巴還真夠結實的!”王錫蘭只顧勾著腦袋看熱鬧一般在一旁胡言亂語,“表弟,你還是悠著點,我瞧他那根細尾巴真夠險的!”

周昱昭也不理會他,最後使把勁,終於將崖壁上的二人一猴拉近了,於是伸腿踢了一下王錫蘭,王錫蘭一個激靈,連忙彎下腰,伸長了手,待夠著疏影的雙肩時,輕輕著力一提,疏影便於一個蕩漾間已落在了平地上。雙腳一著地,第一時間,她就回過身看向崖下,緊張地等著小姐得救。

李眠兒眼見離他越來越近,近得似乎已聽見他的呼吸,只好垂下澀澀的眼皮,將視線收回,伸手替懷中的金川捋順他身上那片早已被自己主仆二人碾得亂糟糟的金黃絨毛。

周昱昭直到李眠兒收回視線,才悄悄地轉眸看向她,一如既往,她的臉色依舊溫潤,表情恬適,沒有恐懼,沒有慌亂,也沒有劫後餘生的驚喜,只是淡然地好像她此刻正如覆平地,本非置身懸崖峭壁一般,一臉平和自在地給金川梳理毛發。

周昱昭微微彎了彎嘴角,驀地將鞭子單手一提,另一手往下一撈,眨眼間,李眠兒和金川兩個已被他摟在懷中,再一個旋身,李眠兒已悄聲立於疏影的身側了。

二人貼身的那一霎,均不由自主地刻意避開彼此的視線,然而她的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他的單手摟在她的腰間,那一霎,他的胸膛,她的腰身,皆有如羽毛輕撓一般,酥癢入骨,直到她的雙手離開他的胸膛,他的手松開她的腰身。

一切化險為夷,二人不動聲色地分開,李眠兒一落地,疏影撲上就是一頓慟哭。王錫蘭轉臉看了一眼已經走近的方氏等人,撇撇嘴,然後對著李眠兒主仆道:“既然你們馬車墜崖,不若就隨我們的車,反正大家鄰居,隔得又近!”

方氏聽了,不由臉色紅一陣,白一陣。一旁的李天天卻是難掩焦燥,提了步子快速走上前,親昵地挽住李眠兒的胳膊,誠邀道:“九姑母,受驚了,您還是同天兒共乘一車吧,我那輛車子坐得開的!”李天天刻意將“九姑母”咬得格外重,看似尊重,實則只是想借此提醒周昱昭、王錫蘭二人李青煙當下的輩份。方才周昱昭救上李青煙,他二人不畏閑言碎言的摟抱一處,李天天瞧見心裏真是五味雜陳,如若再容他二人同處一車,誰知道還會有什麽事發生!

李眠兒情知李天天別有居心,然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遂而點了點頭:“也好!”然後對著周昱昭、王錫蘭二人作了個萬福,又十分憐惜地看了看金川,便領著疏影朝車隊走去。

疏影剛走了兩步,抹幹眼淚,重又回過頭來,對著周、王二人便是一個蹲身,哽著嗓子謝道:“二位公子的救命之恩,疏影來世做牛做馬無以為報!哦,還有金川!你的大恩大德,疏影也不會忘的!”說完,轉身追上李眠兒幾人。

王錫蘭看了一會前頭一行人遠去的背影,搖搖頭,嘆道:“美人多薄命!”

周昱昭掉頭行向自己的車駕,王錫蘭摸摸鼻子,搖頭晃腦地說:“你這場英雄救美,頗有幾分驚心動魄阿!”他不說也就罷,一提這個,周昱昭立馬冷著臉,轉頭開始興師問罪:“那馬有問題,你早幹甚麽去了?”

王錫蘭聞言簡直無言以對,這人耍起賴來還真是無藥可救了:“餵,有你這般過河拆橋的麽?若不是我靈機一動,才思敏捷,你的美人現下怕是已經……”話至一半,見周昱昭又擺過來一張凍死人的臉,只得住了口,轉而同金川熱乎起來:“大師兄,今日你才是真正的救美英雄!實在颯爽有姿!來,說說看,你比較中意哪一個?”

金川聞言,竟然給他來了一個嬌羞不語,可把王錫蘭給驚毀了,狠狠拍了下自個兒的腦門,哀道:“世風日下,真是世風日下哪!”

師兄弟三個相繼躍上馬車,石洵仍舊保持著原先的姿勢,只在周昱昭進來車廂時,才睜開眼,雙目炯炯地逼視過去,周昱昭心知師傅意指何事,不由微微垂首,然後悄聲選了個稍遠的位置,盤膝而坐,閉目調息。

李天天不時地暗下裏觀察著坐在對面的李青煙,只是李青煙萬年不變地沒有表情,實在忒急煞人。“真是裝充老成,才多大點人,只不過比我大上那麽一丁點,她倒一天到晚擺著張臭臉!差些掉下山崖,竟還完好無損,當真算她命大!”李天天腹誹不疊。

李眠兒和疏影二人兀自相依相偎,疏影是一臉得而覆生的慶幸,而李眠兒則是一路低垂著眼,眸中神色難辨,她不作聲不作色,但不代表她心裏胡裏胡塗。

李眠兒暗自冷笑,無驚無嚇地,好好的馬怎會突然發起馬瘋,若是駕夫使詐,又有誰會拿自己的性命作賭註!定是有其他人對馬動過手腳的。剛才自己被救上崖,其他人也就罷了,而一慣最會作態的方氏卻對自己不置一言,心虛的神情一目了然,恐怕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最後竟會鬧到連車帶馬墜下山崖的局面吧。

李眠兒輕輕擡眼瞥了瞥李天天,見她滿臉的郁忿和不甘,“也許,是時候離開了……只是娘親她……”李眠兒想至自己的娘親,心下暗嘆一口氣,若是叫她知道今日自己差些與她陰陽相隔,真不曉得她以後該會如何地擔驚受怕了!還是不要叫她知道的好!

闔上眼,車身搖曳,不多會,迷迷離離地,眼前忽然一片煙水茫茫,自己正置身一個小艇,極其幹凈,輕輕蕩著槳,蘭槳咿啞,白浪沙沙。遠遠地,望見對面另有一艇游將過來,只那艇稍大一些,艇上蕩槳之人,眉目天然,秋水無塵,正朝自己這邊凝眸佇望。然後他止住槳,自己也跟著止了槳,一點一點地,兩艇越來越靠近,越來越近,終於並齊了肩,他欲言又止……忽然兩個小艇不知緣何仍是順著水流繼續前行,可卻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行去,回首,彼此的小艇在茫茫江流中緩緩化作一片輕羽,隨水而逝。他同她還不曾對上只言片語,又一次地擦身而過,他作東流水,而自己則作西流水,再也接不到一處了!

李眠兒夢裏長長一嘆……

這時,車身靜止,國公府門吱啞一聲被打開,李天天一臉不悅地起身,也不打聲招呼,自顧自地先行下了車。李眠兒輕輕一笑,攙著疏影跟在後頭相繼走下車,見方氏立在府門前正視著自己,李眠兒再次舒爾一笑,來到方氏身邊。

方氏見李青煙平心靜氣,絲毫未曾因著墜崖之事而亂了分寸,不由私下裏大為詫異:這李青煙,還真不能小看去了!這麽大禍事,於她就似不曾親歷一般!若不是她當真年紀輕不懂事,那便是她城府極深了!反觀她言行舉止,眉目神態,若說她不懂事,很難叫人信服……那只有第二種可能了!

想及此,方氏手心裏不禁直往外冒汗,可面上神色淒愴,對著幾個丫環命令道:“護好你們的主子,扶著周夫人及幾位小姐先回各自園子去,我這邊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哩!唉!”說完,沖著明月的棺柩呶了呶嘴。

第五十四回 就讓洪濤恣洶湧

更新時間2012-11-19 22:26:32 字數:2279

李青梧聽完方氏將今日在開寶寺的前前後後敘述一遍後,直起脖子盯著方氏,方氏剛才將李眠兒的馬車出事一段只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這會對上李青梧的眼神,不免心虛,遂上前提起小茶壺,將書案上的茶杯斟滿,再遞至李青梧的手邊。

李青梧接過茶杯,抿下一口:“明月的後事,就由你全權操持了,以後天靈,你就多照應著點,統共就這麽幾個孩子!近日事務煩多,我也無暇處理這些。”

“這個我知,相公你安心辦理公務,家裏的事,就不必過分擔心了!”

“六弟的親事,還是等聖上大壽之後再行定奪吧!還有……九妹的,如果有尋親上門的,暫時也都不要應承!”

“是!”

“外面的事也不同你說許多,只記住,近日京都怕是要起風波,府裏要多加看管,這方面不如去請教母親。若是出府,更加要註意言行!”

“是!”李青梧面色嚴俊,方氏因此也變得鄭重起來。

“你先回去吧,明晚的事,你小心準備著!”

“是!”方氏應了一聲,便轉身出了書房,一路走一路琢磨相公所說的話,再又聯系上午的血案,不禁渾身突起雞皮疙瘩,連腿腳也微微哆嗦起來。

待方氏一出,燭信便快步走進:“爺,你要先聽哪件事?”

“先揀次要的說吧!”

“哦……那馬和車皆墜崖底了,九小姐則幸得太傅府的王公子和秦公子所救,才未曾受損傷!”

“哪位秦公子?”

“就是武郡王世子!”

“天兒她們目前可能還不知他的身份!”

“明日也就知曉了……”

“是何人動的手腳?”

“這……屬下以為,少夫人倒不至於如此,大概是無心所致!”

“她一個什麽都有的人,偏要和兩人什麽都沒有的可憐人過不去!”

那還不都是因為你!燭信暗下裏無聲應上一句。

“另一件呢?”

“哦……悟言曾是太祖生前的一位得力相師,精通陰陽八卦,後來太祖得天下卻主動休仕,出家歸入佛門!”

“石洵此次前去意欲拉攏?”

“這怕也是上頭的想法!”

“不,上頭那位是不會如此打草驚蛇的,怕是有人已經耐不住性子,索性從中橫插一杠,打亂棋局再說!”

“那我們……”

“我們?我們從來就只一條路可走!不過暫時,還是先作壁上觀吧!”

“娘,您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個地方?”李眠兒叮囑疏影勿要同娘、翠姨她們提及馬車墜崖一事,故而穆蕊娘只是知曉上午眠兒一行於寺裏遇著了徒匪,除了明月遭遇不測,其餘眾人皆有驚無險,故而她此刻還能保持一副恬靜模樣,安心地同女兒說話。

“離開?到哪兒去!”蕊娘放下手中的針線,轉臉看向女兒。

“沒有要您到哪兒去……就是問問!難道您從來都沒有想著要出去看看嗎?”

蕊娘想及女兒今日頭一次出府,料想她定是玩散了心,不由輕笑出聲:“怎麽?覺得外頭好玩了?不想回來,不想要娘了?”

“娘——女兒不是這個意思!女兒就是想……要是能同您一塊出去就好了!”

“哦!算你還有良心!”

“娘?您想不想出去?”

“不想!”

“怎麽?”

“眠兒,你還小,你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兇險!娘雖然在這園子裏一呆十幾年,但外面的世界,娘比你清楚!”

外面的兇險我如何不知,今天頭一次出門不就碰著了?李眠兒伏下身子,趴在蕊娘的膝頭:“娘,相比起來,我比天靈又要幸運許多,因為有您在!”

蕊娘聞言,心裏一陣暖意融融。

晝刻已盡,今夜的天幕格外漆黑,城南一條遍布酒樓茶館等消遣之所的朱雀門街道,此時清靜無聲,卻有兩條黑影正不斷交替著穿梭於街角檐頂,其中一道黑影在經過一家妓館舍之門時,還悠悠地停下腳步勾頭朝內張望,卻被另一條身影劈手拖開,繼續朝前游走!

繞過一巡夜的更夫,又一隊巡邏的官兵,二人嗖嗖竄入一間外面看來甚為普通的民宅。

周昱昭沿著墻邊滑至墻腳,仔細辨別院內的布置結構,一眼乍看來,並沒看出有什麽機關玄器,於是沖不遠處的王錫蘭一揮手示意,二人很默契地兵分兩頭悄無聲息地潛進宅子。

宅子異常寂靜,想原本宅子裏的人皆已撤離,就連看守的人都不見人影。

周昱昭將懷裏的金川放出來,金川十分會意,領著他直奔西首的一間甚為寬敞的屋子,沒有燈光,亦無月光可助,周昱昭立於門外墻角,凝神屏息,在確認室裏並沒有人之後,輕輕撬開門鎖,貓身鉆入,重又將門掩上。

一進得門來,剛轉身,便迎面見著一人端坐桌沿,隱隱約約依稀可見銀面具、駝色衣,周昱昭渾身一緊,他竟沒有聽出室內之人的氣息,那其功力很可能在自身之上,周昱昭忙暗中捏了下金川的一只前爪,然後將之扔出門縫,示意他去找來王錫蘭。

金川撓撓耳朵,重新反撲回周昱昭的肩膀,周昱昭著惱,忽地反應過來,於是從身上掏火折子,點燃朝那人一照,原來卻是一架空殼子,只是戴了副面具,套了身衣服而已。

周昱昭近前,發現桌上留有一張紙條,將火湊近,上面狂灑地寫著幾個字:“周昱昭,後會有期!”

周昱昭陰臉一沈,揣起紙條,覆又仔細在室內搜了個遍,終無甚所獲,只好撤出房間,飛身躍上屋檐,尋至屋脊處,蹲身而坐。

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好歹可以肯定那蒙面人定就是上午刺殺的主謀之人!呵,這一路人馬!京都的水是越來越渾了……

“全都撤光了,看來他們早有準備!”王錫蘭一跳上屋檐便扯下黑色的蒙面布條。

周昱昭將袖子裏裝著的紙條遞過去,王錫蘭一見,亦是臉色一沈:“這人的口氣真是氣焰太多囂張,不似那老狐貍的風格!”

“確然!有人要將這錯綜覆雜的、於地裏沈伏了好些年的韁繩連根挑起了!”周昱昭拿回紙,最後看了一眼字跡,然後五指緊握,再一張手,那紙片已化作白塵被風吹散飛遠,“就讓洪濤恣意洶湧罷……”

王錫蘭靜默著朝旁一坐,面朝南方那座危聳的大內遙望而去,突然地,他懷念起這麽多年在雲臺山上學藝的日子,爾後又哧聲一笑,如果知道那些日子是為著今日所用,或許就不覺得多麽自在得意了吧!

第五十五回 潮本無心落又生

更新時間2012-11-21 17:59:50 字數:2793

貞寶一十九年四月辛卯,自太宗即位之後,每年的這一日便被定為千秋節,這一年的這一日,太宗皇帝五十壽誕,舉國歡慶,天下大赦,大梁全國諸州鹹令宴樂,休假三日,並以三日為慶。其間各地禁止民間屠宰,官方禁止斬殺,百姓統一禁止著素色服裝,一律鮮衣艷服。

這一日,京城大街小巷皆裝扮得絢麗多姿,到處歌舞升平,而百官則依官制穿官服,入宮上壽,共慶皇上萬福。

李青梧一大早就穿戴齊整,隨身攜著壽禮,入宮朝賀。

大慶殿內,太宗皇帝服通天冠、絳紗袍,端坐於龍椅之上,犀利的雙眼俯視著堂下百僚和諸客使,很快便在親王那一列中發現張新面孔,而其立於武郡王身側,顯然就是新近才封的世子了。

原本太宗對這個世子爺並沒有投入許多心思,然開寶寺一案之後,不由對他起了另眼相看之意。這個少年身架承襲了周姓皇族的傳統,身材高大頎長,然臉面卻集齊了周、王兩家的優處而生,倒有幾分鳳表龍姿的意思。

文武百官進貢完壽禮之後,依禮親隨皇帝至長慶門外舉行典儀讚拜,然後再至城門處與城下百姓同樂。

午時於殿內擺金龍大宴,太宗皇帝宴請群臣,壽宴未時舉行,申時方結束。而這一漫長的午宴才結束,更熱鬧的晚宴又行將開始。

申時正牌時分,溫國公府已是熱鬧非凡,方氏一身命婦品級華貴裳服,精致妝容,卻要指揮這安排那,不一會兒便香汗淋漓:“素瓶,你快親自去看看,大小姐那邊準備怎麽樣了,衣服、妝面可都收拾妥了?春梅,你也去趟芭蕉園,瞧瞧那小蹄子,催著點兒!”素瓶二人得令轉身各奔東西。

“小姐,怪道楚王要給你準備這面紗巾!若是你這般出了園子去,只怕人人都走不動路了!”疏影攥著手中的一塊黃色面紗,遲遲不願給李眠兒圍上。

“還是楚王想得周到,眠兒這副模樣,還是罩個面紗為好!影兒,快速速將那面紗給眠兒戴上!”穆蕊娘看著女兒仙兒般的樣貌,卻是如何也不敢欣喜。

“是!”疏影不舍地將李眠兒看了一眼,再看了一眼,方才小心地給李眠兒將臉蒙上。

李眠兒的兩邊眼角悠悠然一彎:“娘,您不用擔心,女兒曉得分寸!”

蕊娘點點頭,走近了,對李眠兒又叮囑了幾句宮裏的規矩和禮儀,李眠兒一一稱是。

跟著春梅出了園子,一路上引來艷羨無數,至方氏園外時,恰縫李天天亦裝扮停妥,過來會同母親一道出門。李天天遠遠地見一通身黃衣女子,那一身黃衣嫩黃得奪目耀眼,襯得那女子素腰如柳,楚楚有姿。

李天天頓時了悟,那便是楚王親賜的裳服麽,果然極品!哦?還有面紗,是不願叫別的男子瞧去了?

李天天哧聲冷笑,挺直了脖子,挽著一條及地長的藕荷色披帛,越過李眠兒,進了方氏的屋子。

不一會兒,母女二人相偎而出,不冷不熱地領上李眠兒,直到府外的馬車前。

今日的車比前日的來得要豪華一些,還各配兩個護院,方氏母女共乘一車,李眠兒單獨一車,對此安排,李眠兒心下不由暗松一口氣,無需面對那對母女實在是很稱她的意。

如同上一回,李眠兒悄悄揭開窗簾一角,小意地一路觀察著。

這一條長長的、筆直的、頗有些莊重感的街道,應該就是娘親所說的禦街了吧!

在經至一座巍峨的樓門時,護院們停下車駕,守門官兵將腰牌等一一檢視後,方才放行。

這座樓大概就是宣德樓了。李眠兒此時應該放下車簾的,只是強烈的好奇心趨使,她仍然偷偷地朝外瞧去。

周圍已經有不少車駕了,卻是除了馬蹄聲及車輪碾過之聲,再無他聲。

李眠兒悄聲觀察著這座皇城,這裏曾經是她娘親差些耗盡全部生命的地方,這裏是皇權的至高點,統馭著整個大梁。這裏的一草一木皆透著一股森然,縱使滿目的喜慶裝扮,也無法遮蓋住那種令人止不住會為之心悸的未知感。

李眠兒不知何來的預感,這裏的一切似乎會同她產生某種瓜葛,想到這個,她不禁緊張起來,她想離開國公府,卻萬般得不想從一個牢籠踏入另一個很可能將她生吞活剝的獅籠。

依著宮人的指示,他們的馬車停在一處寬敞之地,其他車駕亦是停放在此處。

李眠兒在一位宮人的牽引之下步下車輦,鮮艷的衣裳頓時引來眾人的註目,卻因她蒙了面,無法看清真面目,遂而眾人的目光並不為她多作停留。

倒是李天天下車時,惹來讚嘆聲連連,方氏面露微笑,見著熟人舊友,便攜了李天天和李眠兒上跟前去寒暄。

確實不少熟面孔,張臺夫人錢氏及其孫女張氏姐妹,太傅夫人秦氏及王氏姐妹,程炎夫人孟氏及程氏姐妹等,眾人一行也只在初遇時簡單招呼幾句,在進了北廊之後,都靜默下來,依次排了隊,然後按著宮人的傳喚相繼步入殿堂。

當然,皇親貴族是最後才進殿的,普通的官員及命婦必須先行入殿,分坐於席,等著三公、親王相繼入殿後,帝後、妃嬪才會進殿。

方氏領著李眠兒和李天天緩步走至李青梧的坐席邊上,剛坐下,就聽一旁有人輕聲問好:“喲,方夫人,這兩位亭亭玉立的可人兒,可是你的女兒啊?長得可真夠俊的!”卻是沈元茂的夫人陳氏探過身子來。

方氏聞言稍微的一窘:“陳夫人的一雙兒女這不長得也是人中龍鳳!我阿,今晚可是只帶了一個女兒過來,就是這位,天天,這位卻是我們府裏的九姑娘!”

陳夫人一聽,忙偏了頭瞧向李眠兒,因她蒙了面,卻也不好胡亂評點,只得拉過正在給她行禮問安的李天天一勁兒誇上幾句。

過不一會兒,吳簡的夫人亦來到,三人婦人平日因為丈夫的原因本來走得就近,因此,三人又彼此問好一番。

“秦王駕到——秦王妃駕到——秦王世子、世子妃駕到——藍熙郡主駕到——”這一連串的通傳,殿內眾人頃刻間皆屏息止聲,一致看向殿外。

僅比太宗皇帝小上四歲的秦王身體健朗,相貌溫和,秦王世子亦是如此,看著很是平宜近人,而藍熙郡主則隨了秦王妃,由內向外透著股清冷的氣質。至於世子妃已是身懷六甲,一身品服外還另罩了件寬敞的披風,世子爺一直在旁攙著卻仍然行動偏緩。

“楚王駕到——楚王妃駕到——”人們聽到這兒時,更加地凝神註目。

一向溫潤如玉的楚王,今日即便華衣華冠依舊一臉和煦,一旁的楚王妃端莊秀麗,龍章鳳姿的二人攜手而進,贏得堂下一片喝彩聲。

楚王領著王妃來至自己坐榻之處,王妃坐下之後,一旁還餘有一錦繡坐墊,楚王見了,招來一位宮人,附耳低語一句,那宮人忙點頭稱是。

李眠兒在楚王進殿時,格外留心地多看了幾眼,一時摸不清頭緒,實在不知這楚王對自己究竟意欲何為,忽然一位宮人湊近:“九小姐,楚王請您過去,他已經給您預先備好了座兒!”

李眠兒聞言一驚,不由自主地看向李青梧,李青梧皺眉,轉頭朝楚王坐處望去,然楚王表情淡然,端茶自飲。

李青梧頓了一會,看了一眼李眠兒,輕聲道:“青煙,既是楚王招喚,你先坐過去,楚王為人謙和,不必驚慌!”

李眠兒也自知,此時沒有別的法子,只有乖乖地坐過去。於是,悄悄地起身,腳下無聲無息地緩步踱至楚王的坐席處,側對著楚王的臉,蹲身行了一禮。

“九小姐不必多禮!”楚王見李眠兒身著他為她準備的裳服,嘴角含笑,“一會聖上就要駕臨,你這面紗預備戴到什麽時候?”

李眠兒聞言,擡眸看了一眼楚王妃,楚王妃始終噙著一抹笑,只是從她的眼中卻看不出一絲笑意。

李眠兒低眉斂目,輕輕摘下面紗,靜靜地坐下,始終不去探看楚王、楚王妃的表情,因為她不用看也能感覺到楚王眼中所含的癡艷以及楚王妃眼中一閃而逝的寒意。

第五十六回 無人解語恨難說

更新時間2012-11-21 22:02:53 字數:2808

坐於對面席中的秦王一家,自然註意到楚王身邊的這位絕色少女,不由暗自揣測紛紛。

“文宣郡王駕到——文宣王妃駕到——”接下來入殿的王孫好歹又將大家的註意力集中過去,緩解了李眠兒身上的壓力。她微微擡首,不似秦王的健壯,也不同於楚王的謙恭,文宣王面容蒼白,又特為瘦削,長袍大袖之下,身子看上去仍然顯得十分單薄,同王妃一處走來,倒更像是王妃攙著他要多些。

文宣王是太祖皇帝的二子,依著座次,他領著王妃往秦王那一邊的席位上踱去,然後在與秦王隔了一席的榻上坐下。一安頓好,文宣王妃便端起案上的茶,遞至文宣王的嘴邊,文宣王眼眸在眼眶中快速一轉,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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